几人走着走着已然到了梁王府门前，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乌黑金丝楠木匾额，上头龙飞凤舞地题着三大字——梁王府。
门高近两丈，横占两丈有余，正门两重，南向，两旁石狮俨然矗立，二门五开间，均在苏州南道中轴上。
往上三节台阶，两名红袍带刀侍卫如松柏耸立，见来者是世子梁尧，恭敬躬身行礼，随后开府门，一人正要跑去告知管家，却被梁尧喊住。
站在府门口，园林、假山、楼阁、院落、石道尽收眼底，脚下三条石道东西北三向铺出，正前北道又劫成几座小拱桥，其下是一碧湖，两旁有假山流水，往后则为小院楼阁不等。
四人分道而行，梁尧、澹半淮二人向正中的梁王阁去，大年则带着马迟走东道往李清所居的摆兵舍去，马迟已报了兵，此见李清后便要远行边境入伍了。
梁尧二人漫步碧湖，澹半淮观着四周的景象，心中好不乐哉，一路示意众多下人不必声张，说说笑笑便到了梁王阁前。
府内檀榻上，有一老者躬身盘坐，半白发丝有些散乱地洒在素袍上，一手缕着胡须一手揉着棋子，聚精会神地盯着身前的棋局，以至于梁尧二人走到身旁都未注意到。
“哒。”
府内的宁静被一落子声打破，老人两眼一愣，挂着些许皱纹的老脸上露出茅塞顿开的神色，又是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抚掌大笑道：“好棋，好棋，哈哈哈。”
笑着扭头正想看看是何人破局，才注意到是梁尧、澹半淮二人，脸上笑容嘎然而止，愣了好一会儿，眼中欣喜更盛，有些手忙脚乱地站起，瞅了一眼梁尧就一把推开，嘴里嘟嚷着：“别挡着老夫的淮儿。”
“爹。”澹半淮躬身行礼，眼中敬意与思念交杂洋溢。
“来来来。”拉着澹半淮往榻上坐，这才看向梁尧，冷哼一声，“你不许坐。”
“您老还气呢。”梁尧叹了口气，却也懒得顶撞，唤来仆人沏上碧螺春，自个儿品起来，瞧着那边一老一少说个不停，眼中喜悦不输那二人。
“淮儿比爹高了，哈哈哈。”
“淮儿，吃了不少苦吧？那逆子路上可有气你？说来，爹给你出气。”
“那马断可有给你脸色？莫怕，爹让红锦营给他踏平喽。”
“山中可有看上眼的小师妹？告诉爹，咱讨来。”
“淮儿，你莫要怪爹…”
…
两人东一句西一词谈说不停，澹半淮从南延王口中得知的信息与梁尧所说有些不符，梁尧说一年前的下江湖是其所指，南延王梁沼则说是梁尧无心学，偷跑出府。
缕一缕才知，南延王本是被梁尧扰得不行，才应了梁尧在明年入春可下江湖历练一番，此前依旧得跟着两位师傅好好学文，可梁尧顽得很，梁沼前脚答应，梁尧后脚就溜出王府。
最让梁沼气不过的还在后头，连着让数批人前往，想将梁尧捉回府中，不过三两高手前去，个个都是鼻青脸肿的回来，问为何？
“世子殿下撒泼，在下只得强行，可哪能呢？还未动，年大人上来就是几个拳头，说是您派来也不顶用，王爷您说这算个什么事？”
“这…你等先行下去罢，唤管事拿着些物涂伤。”
对此，南延王梁沼也是无可奈何，要真说起来，那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再合适不过了，大年敢此为，也是当年他梁沼亲自允的规矩。
梁王府大年，不听命于世子以外任何人，万事以世子所述为主。
“行，你先去拜访你师父。”两人谈了许久，梁沼拍了拍澹半淮的肩背，随后转头看向梁尧，耻笑道：“不是说神仙都搞不回你？”
“你别蹬鼻子上脸，你现在绝对打不过我。”梁尧皱了皱鼻子，故作淡定，“要不是半淮回来，我才不会回这地儿，外头好着呢！”
梁沼知吓不住自己这儿子，梁尧自幼就不曾怕他，在府中无恶不作，除了陈挫谁都镇不住。
依稀记着只有六岁时，梁尧顽皮淘气，掏了梁王府镇宅神兽朱鹮的窝，揣着三颗鸟蛋跑去庖屋路上被梁沼撞见，那气得叫一个火冒三丈，抓着梁尧大打了一顿，可事后梁尧一样顽得不行，还特意把朱鹮宰了。
南延王盯着梁尧看了好一会，眼中五味杂陈，良久才叹了口气撇嘴道：“唉，看你这副模样，过得可舒心了？”
“得过且过，嘿嘿。”梁尧见老人怒火息了，三两下跳到榻上盘腿坐下，不过也未再说话，父子二人都品着杯中的碧螺春。
过了好一会儿，梁尧闭目待得喉韵散去，才说了句。
“老梁，这一年我赏了你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