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弘你听到了！只要你和赢容一直执行任务，就可以不用被销毁，你听到了吗？”楚岫满脸喜意的抬起头。
从刚开始的颤抖害怕，到现在的狂喜欣慰，她的所有反应都被赢弘看在眼里，触上她喜不自胜的目光，他的表情却充满疲惫和无奈。
“楚岫，你知道么？最开始，我们没有现在这样真实的情绪反应和情感波动，我们更像机器，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物品，我们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完成任务，”他陷入了回忆，“再之后，我们慢慢有了感情，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出开心的表情，什么时候应当表示难过，什么时候应该害怕，我们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人，可到底，我们不是人。”
“即便不愿意承认，可这就是事实，楚岫，我们不是人，我们生来就是工具。你无法想象我们经历了多少个世界，几万？几十万？还是几百万？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和记录这些庞大的记忆，总部不是为了针对我们才选择销毁，而是为了让我们解脱。我们太累了，真的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死亡是解脱，有时候它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
楚岫呆呆地听着，她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他，又或许，她根本没有资格置喙他。
良久，她咽下涌上喉间的呜咽，慢慢地道：“为什么不消除那些记忆？”
“你错了，记忆永远无法被消除，它们只可能被藏起来。你还记得曾经看过的一些吗？人类写出来的东西有时候真的很有意思。你是不是也看过一些类似的描述，主角发生意外后忽然觉醒了某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有的人认为自己穿越了，有的人认为是重生，还有人认为自己回到了过去。其实，大多数的人只是机缘巧合觉醒了平行世界自己的记忆，那些记忆发生在不同的空间内，时间流产生撞击后，时空扭曲，两个世界记忆交织了而已。”
“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在我们的脑海中，我们只能将它们隐藏，却不能消除。你以为他为什么不肯向你表白？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承受不住，会去往总部销毁，所以始终不肯向你表露心意。”
说到最后，赢弘甚至笑了出来。
他喃喃地道：“所以我真的很羡慕他，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他可能会喜欢你，经历了无数的世界，他终于懂了怎样去喜欢一个人，我不能让他和你解绑。”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反正他也活的够久了，就这样消失，也没什么遗憾。
“确认吧，总部那边都以为我早已经出意外被销毁了，我和他剥离之后，会用积分兑换一具和他一模一样的身体，我会代替他去总部报道。这样他就能陪着你继续下一个任务世界，你也舍不得他的，不是么？”赢弘眉眼温柔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说了这么多，他觉得她一定已经认命了，谁知道楚岫却迟迟没有说出那句指令。
他抬头看向她时，却发现她早已泪盈于睫，正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赢容……你不是赢弘，你是赢容对不对？”
她抬手胡乱擦了擦眼泪，可是眼泪却流的更凶，嘴里尝到了铁锈的味道，她的下唇已经被她咬破了。
“你别想骗我，我知道是你，”她哭的鼻涕流出来，模样惨不忍睹，“赢弘不会用你这样的眼神看我，他笑起来的时候也跟你完全不一样，你真当我是傻子吗？这么久了，我难道连是不是你都认不出？”
他眸色深邃，定定看着她，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楚岫打断。
“停！你别想说什么鬼话糊弄我，刚刚我问系统怎样免除销毁惩罚的时候，你就压制住了赢弘的人格，对不对？我都知道，我全部都知道，你想骗我根本不可能！”她的眼睛被她揉的通红，眼神湿漉漉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其实好恨你……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管我会怎么想。一会变成赢弘，一会变回赢容，这样好玩吗？我不会解绑的！你也少吓唬我，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今天我们就这样耗着吧！”
她下定了决心，不管赢容或者赢弘出来说什么，她都绝不会点头同意解除绑定。
赢容慢慢垂下眸，轻轻叹了口气。
她能准确说出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压制住赢弘的，这一点他着实没想到，他本以为自己将错就错，能就此和她解除绑定，不再连累她，谁知道关键时刻她却机灵起来。
“你不确认，时间到了会自动解绑。”赢容残忍地说出事实。
“你真的……不想继续下去了？”她的眼泪再次涌出来。
在楚岫看来，赢容这是一心求解脱，根本没有转圜余地。
他如此坚持，丝毫不动摇，她的眼泪和哀求在此刻居然显得有些自私。
楚岫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她太过依赖赢容，才迟迟不肯松口，是不是她太自私，单纯的不想失去他，才宁肯违背他的意愿，也不要放手。
不是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学会放手吗？她的坚持是对的吗？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了谁？
楚岫迷茫起来，原本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她不确定现在坚持的一切，是不是对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面对她几乎有些绝望的询问，他没有回答她。
到底还是……怕伤到她。
“你说啊，只要你说出来，你亲口对我说‘不想继续了’，我、我就放手，我就同意放手，如果这是你真正想要的……”楚岫闭上眼，她声音很轻，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她手指紧握，手心被指甲掐的生疼。
“哥，告诉她吧……”或许是感受到赢容内心的挣扎，赢弘的人格有觉醒的迹象，他垂死挣扎般呢喃了一句，重新被赢容压制住。
“他说什么？”听到赢弘的话，楚岫骤然睁开眼，她尚带着一丝希冀，她就知道还有别的出路！
“你说啊！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楚岫期待地看了他半天，他却始终一言不发，楚岫焦躁的拧起眉，“你不说是么？行，我现在就同意解绑，然后我们三个人一块去死算了！反正我无牵无挂，在我的那个世界也早已经死了，还不知道做任务做到猴年马月才能兑换一具身体光荣退休。现在死了说不定还能投胎转世，你都说了，有无数个世界呢！我就不信人死了不能投胎。”
本来说的是气话，结果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楚岫头脑一热，真的开始调出系统页面，准备点确认。
赢容额上的青筋跳了跳，他几步走上前，攥住了她的手，“先听我说完。”
楚岫从善如流的反握住他的手，“嗯，你说。”
赢容凝了她一会，终是无奈地开了口：“如果我不选择自我销毁，就只能永远存活在任务世界里，永生永世无法自由，永远也无法摆脱。在和你绑定之前，我已经决定再完成一个任务世界积累到足够的积分，处理好赢弘的事情，就回到总部启动销毁程序。因为你，我又继续选择了下一个任务世界。”
“但是，即便我可以忍受永生永世无法得到自由，可是你不一样，你的目标不就是完成任务后，向总部兑换一具身体，在文明世界继续生活吗？一旦你跟我在一起，这个愿望将永远无法实现。我没法……那样自私。”他眼神苦涩，头一回在她面前露出最脆弱的表情。
楚岫呆住了。
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赢容不是因为厌倦了周而复始的任务世界，再也不想继续下去，他只是不愿意她和他在一起后，也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
这应该算是变相的表白了吧？
一颗心跟坐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下，心底那些酸楚和绝望掺杂上一丝丝甜蜜，楚岫有些恍惚的抬头看他。
“你也太自大了，你怎么笃定要是继续做任务，我就非得一直和你一起？我就不能兑换完身体后立刻甩手走人么？我干嘛非要在你一棵树上吊死？”心里轻松了很多，但她还是想气气他。
赢容眸色沉了沉，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凑近她，在她唇上轻吻了下。
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你不会。”
“要么，你试试？”
嘴贱说出这句话后，楚岫真怕赢容一脸狂放不羁的回答她“试试就试试”。
还好他没有。
楚岫还在庆幸，被他用力搂抱在怀里。
“你真的……不后悔？”他嗓音沙哑，抱着她的手臂慢慢收紧。
“不后悔，”她摇摇头，手指用力抓住他的衣襟，“其实对我来说，文明世界和任务世界并没有区别，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世界。文明世界里不用做任务，我会觉得轻松一些。可是任务世界不一样，那里，有你呀。赢容，我喜欢你。”
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声音有些哽咽，但是这一次她不用再压抑自己，她可以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赢容，我这样做会不会很自私？明明你已经很累了，你经历了太多任务世界，却要为了我永生永世再也无法摆脱……”
他伸手去给她擦眼泪，手指微微有些凉，触到她敏感的脸颊肌肤，她轻轻瑟缩了下，却挨的他更近了。
修长的手指碰到她微微红肿的眼睛，喉结剧烈滚动着，他嘶哑着声音道：“不会。”
因为，任务世界里，也有你啊。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有一两章番外，随机掉落~看小说，就来！ 速度飞快哦，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