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母亲在先父宫中的时候,位封美人,并不算很得宠幸。那时母亲身边有位很得力的内侍,后来国破,辗转跟着母亲一起入了梁帝后宫,继续服侍母亲。”
“本没什么不妥,身为皇帝纳娶先帝后妃的,这也不是第一例。母亲美貌多才,很得梁帝宠幸,坏就坏在……母亲怀了我。”
“我出生距南齐亡国不过七个月,也就是距梁帝纳母亲为妃七个月。自然七月生子的事不是没有,不过这种事发生在帝王家,何况生子的女子来自亡国的前朝皇帝宫中,自然惹来闲言碎语。”
“后来诸多事情不必多说,我也渐渐明白自己的身世。两年多前我已决心北逃,我这一决定,母亲其实是知道的,但她什么都没说。她只是悄悄让一位内侍跟从我,得那位内侍一路相助,我才得以踏足北魏的土地。”
“陛下待我不薄,授我司空之职,赐我丹阳王之爵,我好像暂时得到了我想要的,还未从欣喜中回过神来,那位内侍告诉我,母亲去世了。”
“母亲怎么去世的,南梁那边说是急病。不过任谁都知道其中关键,母亲……是为我而死。”
“我狼子野心,我忘恩负义,我心冷似铁,我禽兽不如……这些我都认了,不冤。可是母亲死了,难道我真的不难过吗?”
“我披着本是为父亲披的衰衣,悄悄走访洛阳,寻到了这处破庙。也怪这庙小,只有它敢收留我母亲的牌位,不过我不敢大意。母亲容貌姣好,我就请人依着我的描述塑了这神像,人人看都以为是观世音,唯有我知那是母亲。”
“那位内侍于我恩惠甚厚,且已是我身边唯一与母亲有关的人,我本想款待他,请他在王府上做个甩手的管家,保他衣食无忧到老。不过他不肯,说是要护卫故主,更说要削发为僧,我三番五次请求,他只是不许,我也只好……放任他去了。”
“那位内侍是谁,想来不用我多说。不知道他虽然依着母亲的嘱咐一路跟从我保护我,内心是不是恨我?而我若知道北逃的下场,会不会还能像那时那般坚定决绝?”
初冬的雨落在衣上发上,淋得二人的心都似冷了。
“其实我一直很仰慕丹阳王。”静默中元子攸道。
“前些日子,殿下想来替萧赞说情了。”萧赞不欲再在那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萧赞多谢殿下的情意。”
“说不上什么情意,”元子攸摇了摇头,“丹阳王不知萧宝夤谋反是真。说到底还是陛下信赖。”
“是吗……”萧赞垂首低声笑了笑,又道,“殿下不必太客气了。我这样的人,骂名满身,是丹阳王还是死囚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我略长殿下数岁,殿下唤我名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