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南郊,霜风凄紧,晨曦未现。王侯公卿敛气屏声,皆眼望南方,夜半凄寂,唯闻洛水浩荡。
是日秋分,正逢初一日,天穹无月,星辉闪烁,当是良夜。
这已是第十二个年头,今岁的秋似乎格外得冷,元诩仰望星辰,不自觉地紧了紧衣衫,身后侍从连忙为他披上锦袍。
洛阳还是那个洛阳,星野却不似去年时,不知今日可能见得到南星。
他原是不信的,日月星辰何干天下家国,可前几日他中夜无眠,凭窗遥望,恰见长星划落北方。第二日,便听闻葛荣之事。
六镇动荡已有些时候,杀伐不休,虽是离洛阳尚远,可源于内部,因而格外令人难安。前几日,贼帅元洪业杀了鲜于修礼,正当上表请降,归顺朝廷,却又被葛荣杀害,战火终究未能平息。
他五岁登基为帝,至今已近十二年,朝中先有元叉,后有太后,边镇则起义不断,南梁萧衍又滋扰不休,未得安歇。即位来战事频仍,烽火连年,乃至常闻疾苦,而夜半惊觉。
元诩低眉合眼,从未那样虔诚地渴望南星出现。
秋风飒飒,落叶瑟瑟,群臣静默。彼此的衣袂在风中翻飞,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此刻也都放**段,一心祈求,只愿南星照耀,纷争止歇,世间长安。
元诩忽听永宁寺的钟声响起,一线曙光自东照耀在他身上。
君臣一夜空盼,却终是未见南星。
“陛下在想什么?”元诩回过神来,身边是潘外怜,于是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潘外怜便不再多问。元诩便是爱她这点,深宫中的女子往往想要的太多,真能得到的又太少,一个个身上不是戾气,便是怨气,唯独她永远沉静平和。
“今日秋分,陛下按说应该去皇后那的。”潘外怜道。
元诩摇了摇头,显得有些疲累,“偶尔少去她那里一次,也没什么要紧。”
“不如陛下歇息吧,秋深露重,最易染疾,陛下正当年华,可也要小心。”
“不,”元诩勉强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我想出去走走。”
“今日我未见到南星,”元诩笑得有些自嘲,“好多年了,我都未见到南星。”
“今日是初一,天际无月,自然星辉熠熠,太史令也说,今日当能见南星的……”
沉默一瞬,他摇了摇头,“我很久没有那样站在夜色里,认真地仰望星海了。既见天之遥,复现己之渺小,得逢乱世,便更觉无力。
“天宫星象,怪力乱神。我原来不信这些的。天上一星,地上一人,不知道这南星归于谁,要真有那么一个人……我很想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