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从小就惯会惹事，好勇斗狠不输他部队出身的爹，穿尿布的年纪就敢和人耍横，要不是脑瓜子太好使，学校舍不得放弃这么优秀的预备资源，差点就被他爸发配充军。”老林对这位国之重器很不以为然。
那所民办学校，说白了，就是他妈的，可母亲舍不得撒手，还能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到底，也要孩子争气。林双木同样不以为然，品行不好是品行不好，成绩好使成绩好，两码事。
林双木看着手机导航，提醒“下一个路口右转”，老林打了一个转向灯，继续道：“他们就一直睁一眼闭一眼，反正一个常年出差，另一个忙于应酬，把孩子往学校当托儿所那么一扔，也没他们什么事，人该优秀优秀，该混账混账。所以啊，”老林别有深意地瞅了瞅一旁专心看定位的儿子一眼，“学习这种事情，还是靠自觉……”
“爸。”林双木无奈地打断了他的话茬。“怎么扯到我这了。”
“你啊，和那个陈施同龄，也是过几年就要高考步入大学的人了，省市县全国的奖项家里墙都放不下，还让你爸妈有幸登上几回电视，论优秀，你也不会输给那孩子，怎么就成绩那么差啊。”
林双木投以“求放过”的眼神。
老林怎么可能放过，经过的每一个百货大楼、闹市巷口都能成为劝学的导入情境，连车外晃过的一草一木喘着气呼着吸的生灵都是上进的典型，两个小时的路程里全是满腔的苦口婆心。
“好吧好吧，不提了。”说的口干的林爸最后用叹口气收尾，看着前面的红灯缓缓踩下刹车，“这样想，天下父母都是一个样的，自己的孩子，都是既让爹妈省心，又让爹妈不放心啊。”
绿灯猛然一亮，老林按了一下喇叭催促前方的车，“一会儿到了，你先下车，看看要不要挂号取票排队什么的，爸去找个位置停车。”
“又不是医院银行，挂什么号取什么票啊。”
“那你就先去找找那孩子，高高的，男孩子。”
林双木被老头匮乏苍白的言语表达弄无语了。
“你就先找到人就成，一会儿我再过去处理。听你沈叔叔说那孩子是放学回家被人围堵才闹到了派出所，估计人受了不少惊吓，你也不用和他说话，免得刺激他，找到人就好。”
他也不乐于跟那种人扯皮聊天。
虽然林双木不认为能够惹出打人进派出所事端的不良少年内心会脆弱到和他说话就受到惊吓，但还是满口配合答应：“嗯，交给我把，放心。”
林爸见他信誓旦旦地拍胸脯的样子，忍不住又开始老调常谈：“前几天你老师还打电话问你练字怎么样了，你说你这样子怎么让人放心得下。”
林双木提到练字就炸毛：“我期末考班主任还说进步了！”
“是，”林爸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不以为耻的自家儿子的帅脸，这么俊的脸皮厚得也是罕见，“有名字的白卷和白卷也算是个区别，那你写过名字的零分就不是零分了吗。”
“我字丑爸你又不是不知道，认真写了也不给分。”破罐子林双木理直气壮，他不等车完全停住就跳了出去，“再说了，语文老师都夸这回名字认清了。”
“臭小子小心点。”老林冲着奔跑的背影喊。
儿女都是债。老林口上这么说，看着儿子出落得结实靠谱的背
影，又想，那小子没想那个陈施成天惹是生非，闹到让人跑派出所捞人，也算是德育体美品学兼优了。
儿女都是债，爸妈都瞎眼当个宝贝。估计林爸的上司打量自家小子，琢磨着自打高中后主动搞事的频率抵了不少，也觉得自家的孩子老实安分五讲四美了吧。
林双木没见过这传说中这位学习楷模行为愤青，边走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预备着捞了一个一头刀疤，一手花臂的江湖瘪三回去，再不济也该是一头七彩油发，一排耳洞舌钉，一股子骚气烟味的娘炮混混小兄弟。啧，光想到要和这种有碍观瞻的流氓坐在同一辆车里，自家老爹还要对他客客气气，林双木胸口就不由得泛起了一种跌份的不适。
不过，他的不自在没持续多久。
“小姐姐，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陈施的人？”
当他靠在前台向漂亮女警寻人时，背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也是对方运气好，林双木反应快，转身时收回了手，那人不知躲过了一场危机，站在对面一脸无害。“嗨。”
他打量着眼前这位身着校服一股子学长气质，甚至可以用干净清新来形容的少年郎，始终无法把之前脑海里联想的形象往他头上套。
“不好惹”的陈施笑吟吟地上前握手，既礼貌周到又亲切随和：“你就是沈叔叔说的小林啊。”他完全没有一种自知身处何地的拘束感，自然地仿佛派出所是自家的别院，他热情地注视着林双木：“好年轻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