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维一转头,发现斯科特看他的目光相当一言难尽。
“你看上去……那什么,”斯科特说,“很熟练嘛。”
埃维:“……”
“你害怕我吗?”埃维忽然问。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看上去好像斯科特如果答得不对就难逃一杀。
斯科特紧张地搓搓手:“有一点。”
“那你还要和我试试吗?”埃维问。
“试都试过了,”斯科特深沉地叹了口气,“我说退货你还真能点头吗?”
埃维抬起眼睛,沉默地凝望斯科特,看着斯科特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几乎挤出双下巴的时候,埃维终于没有忍住,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埃维不知道怎么定义自己和斯科特的关系。
如果说只是床伴就太虚伪了,毕竟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在哪个无关紧要的情人家里无所事事地待着的经历,反过来也一样,还没有人敢赖在埃维的家里不走。
但如果是斯科特呢?埃维想象了一下,斯科特看上去就很居家,不会把房子弄得乱糟糟。
然后牙杯里会多一支牙刷、一个电动剃须刀,架子上会多一条毛巾,衣柜里塞进两种风格的衣服,床上有两个枕头,或者一整个长的。
不,不对。我们现在只是试试,还没有到考虑同居的地步。
想到这里,埃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躁动不安,好像很期待更进一步的发展似的。然而这种别扭的期待表现在脸上,就变成了皱起的眉、紧抿成一线的嘴,还有隐隐闪过流光的锐利的眼神。
哇啊,斯科特紧张地揣摩埃维的面部表情,他不会真的是杀手吧?
嗯……
那好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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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儿也没在怕的斯科特又想起埃维刚来的时候,小镇居民们怎么议论,而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们不懂。”
你们不懂的意思就是我懂,至于斯科特究竟懂不懂,看看他手机相册也就知道了,那么多的照片,几乎可以完整地拼出埃维的行程来,他的行动轨迹反正比斯科特正常多了。
所以,胆大包天的斯科特不仅还敢跟埃维试试,甚至要把埃维拽上一起压马路。
恢复能力超群的埃维只躺了半天,再爬起来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中年人。他的脊椎挺得笔直,一点儿也看不出昨晚陪着某个alpha做了什么荒唐的事。
两个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斯科特的话还是很多,不过这一次不是说他的弟弟,而讲到了他自己过去的事。
“我弟弟柯林比我小三岁,但他总是跳级上来和我做同学。他考试每次都是A+,我当时也能考到A,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我和他差距不大。直到柯林15岁就被保送去研究院,而我还在为最低奖学金努力的时候,我才发现人和人确实是不一样的。
“后来我进入职场,第一个公司的老板人不坏,只是非常严厉。有一次即将裁员的时候,隔壁桌和我关系不错的同事可能提前知道了什么,趁我下班偷偷改了我的代码,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裁员名单里。
“我信任他,所以把电脑密码告诉过他,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呢?同样是基佬,他哪儿来这么多坏心眼的?”
有的人可怜足以引起同情和怜悯,有的人却倒霉得啼笑皆非,只会莫名引人发笑,斯科特不幸是后一种。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就算不看他,也能从语气里听出那种垂头丧气的失落。
埃维说:“就这一点而言,我没办法安慰你。随意把工作电脑的密码告诉别人本身就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因此造成任何后果都必须由你自己承担。”
“对不起……”斯科特说,“我该知道的。”
埃维说完,心里有点惴惴不安,怕把刚到手的情人吓跑,又放缓了语气温声问:“这么说,接下来还有第二个公司?”
“嗯,下岗第二天我就又开始找工作了,第二个公司工作压力很大,再加上那个omega老板不停地骚扰我……总之,那段时间精神状态很糟糕,我一直忍到实在不适合继续工作的时候才辞职回到小镇。”
埃维耐心地听完,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不会问斯科特为什么不尝试让自己轻松一些,因为在每一个alpha或者omega那里,答案都大同小异。
滥用抑制剂对人体有害,因为频繁的发情期请假,大部分公司不愿意聘用单身alpha或者omega,就职如此困难,很少有人舍得放弃现有的工作岗位。何况目前生育率极低,他们还要接受铺天盖地的生育宣传,要应付各式各样令人啼笑皆非的相亲活动……
而于斯科特而言,可能还因为他还要供养一个优秀的弟弟。
“我在职的时候,心理医生劝我好好休息,可是如果有机会,谁想这么拼命?”斯科特自嘲地说,“没办法,alpha嘛……”
“不对,斯科特,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埃维的脚步一顿,手很闲适地插在兜里,略微朝斯科特偏过头来,眼神很认真:“你首先是人,然后才是alpha、beta或者omega。”
斯科特愣了一下,以惊异的眼神看他——在此之前,他接受的教育从来都是要他把自己放在末位考虑,不能松懈,不能放弃,要承担更多,要更努力。
“干嘛,”或许因为斯科特看的地方不对,埃维面色古怪地下意识伸手摸摸后颈,“你只是alpha而已,又不是克拉克·肯特*,对自己要求那么多有意义吗?”
斯科特噗地一声笑起来,他后来又说了什么,埃维记不清了。印象里只有覆在唇上的温热触感和闯进齿关的舌尖,令人心中警铃大作的alpha信息素萦绕在周围。
此时月色低垂,泡沫似的浪头拍打近岸的礁石,雾蓝色的云伏在地平线上,有海鸥低低围绕着瞭望塔盘旋。在沿岸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暖黄色的光晕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直蔓延到视线不可及之处。
——
*克拉克·肯特:超人的名字。
本来这里放的名字应该是彼特帕克,不过我想埃维这样的大叔未必会喜欢我们的好邻居蜘蛛侠,何况“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也并不适用于这里的abo世界观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