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时间过去,整个城市都在变化,唯独这里还保持着六年前的样子,入口处生锈的铁门耀武扬威地昭示着物是人非。
铁门依旧没有锁,翟星河犹豫着推开铁门。
入口事一片窄长的石子路,两边是密密丛丛的不知名的低矮灌木丛,翟星河不需要回忆,熟门熟路地沿着小路往里走。
公园不大,穿过几张长椅,一片假山就到了中心位置。
公园中心是一泓小小的人工湖,不大,也就四五十平的样子,湖上像模像样地搭着几个砖红色的木头凉亭,还有几座小小的假山错落有致地散落湖上。
公园里的灯光此时已经全都熄灭了,只有淡淡的月光照着影影绰绰的影子,翟星河没有再往前去,就在湖边的秋千架上坐了下来。
已经过了二十五岁生日的他人高腿长,往儿童秋千上一坐,连腿都伸不开,秋千架更是纹丝不动。
不像小时候人一坐上去,秋千就晃晃悠悠的,忐忑而兴奋。
医生新开了一种药,妈妈吃完之后很快叫睡着了,叫也叫不醒,翟星河有些开心,试探着一只脚跨出大门。
楼上没有任何动静。
翟星河小心翼翼地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没有人大惊失色地叫他回去。
这下他总算是放心了,但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蹑手蹑脚地跑出院子,一溜烟便没了踪影,二楼的主卧里,女人睡得正熟。
翟星河从没独自出过样子,这回一出了大门,看什么都是新鲜的,一会摸摸路边的树干,一会又蹲下去看花坛里的小飞虫,就这么满含新奇地一路走到了别墅区和高档公寓中间的小公园。
小公园是真的小,翟星河隔着大喊着“小心”的大人以及各式各样的熊孩子,远远地就看见公园中间高高扬起的秋千架。
他们家院子也有一架秋千,可他从来没上去过,他三岁的时候曾经想偷偷玩一会,结果还没摸到秋千绳就被他妈发现了,那之后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架子。
翟星河紧跑两步想着马上就可以像电视里的小朋友一样高高地飞起来了。
但公园太小了,靠近湖边的位置就只有两架秋千,并且已经有小朋友坐了上去。
翟星河失望地叹了口气,干脆就蹲在旁边的长椅上托着下巴羡慕地瞅着坐在秋千上高高扬起的小朋友。
其中一个荡秋千的是个女孩,女孩的奶奶站在身后一下一下地推着秋千;另外一个则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小男孩好像是一个人过来玩的,没有人帮他推秋千,他就自个脚点地试图让秋千高高荡起。
可总也没小女孩儿荡地高。
“哥哥,你能帮我个忙吗?”
翟星河正看得起劲,突然就见小男孩望向他的方向,他四处看了看,发现周围除了他并没有别的像“哥哥”一样的人。
翟星河疑惑地看向小男孩,小男孩笑起来:“哥哥,我们一起玩好不好,我先推你你再推我。”
这是头一次有人邀请他一起玩游戏,翟星河兴奋好奇之余又有点兴奋,他怕他推得不高男孩会失望,可是妈妈快要醒过来了,他好想荡秋千。
最终翟星河还是没能扛过秋千的诱惑,跳下长椅跑向小男孩。
“哥哥,你先坐。”
翟星河刚跑到男孩身后正要学着旁边的奶奶一样推,坐着的男孩一下子就跳下秋千架,和他换了个位子。
翟星河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握住秋千绳,秋千起飞的前一秒,他小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小男孩人小劲不小,憋着一股气要和旁边的奶奶比试,愣是把翟星河荡地比小女孩还高。
旁边的小女孩见状不乐意了,回头冲她奶奶喊:“奶奶奶奶,我也要荡他那么高!”
“囡囡乖啊,奶奶推不动喽,下次让爸爸推高高好不好。”
小女孩也懂事,听她奶奶这样说也不闹了,叹了口气很体谅地说:“好吧,那你回去记得跟爸爸说哦,爸爸可忙了,要提前预约的哦。”
小大人的口气一下子把她后面的老人逗得大笑起来,翟星河嘴角的笑意却一点点暗了下去。
“你来坐吧。”又飞了两下,翟星河手腕上的手表滴滴叫起来,他连忙叫小男孩停下,跳下秋千。
小男开心地大叫了一声“好”,直接从后面抬腿坐上秋千架,双手握上绳子之后又回头问翟星河,“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翟星河没有说话,为难地垂下眼睛,小男孩没等到回答,以为他是不想说名字,生怕对方生气,赶紧回头解释:“哥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呀,我妈妈说不能随便把名字告诉陌生人的。”
他本来是要道歉的,却越说越委屈,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眼巴巴地看着翟星河,放佛控诉他的小气。
妈妈说不能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但小男孩是自己的朋友,他帮了自己,还陪自己玩,那就不是别人了,所以是可以说的吧。
“我叫翟星河,我爸爸姓翟,妈妈说我出生的时候星空灿烂,所以叫星河。”眼看面前的小男孩一副你再不说我就哭给你看的样子,翟星河还特意解释了一下。
果然,小男孩立马开心起来,大笑着叫道:“我叫倪愿,因为我妈妈姓倪所以我也姓倪,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倪愿。”
因为翟星河解释了自己的名字,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倪愿又担心起来,怕小哥哥因为自己不知道原因不和自己玩,于是他说完就赶紧小心翼翼地看向翟星河。
他的眼神太过强烈,翟星河居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轻声嘱咐他:“拉好绳子,我要开始推了。愿是愿景的意思,你妈妈一定是希望你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很多年后倪愿依然记得这句话,幼年的翟星河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他,温柔地告诉他他的名字其实很美好。
他想,这个名字确实是美好的。
因为,他早早地就遇见了他最为期待的美好的未来。
而他,这一生都在为着这个未来而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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