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倪箐箐的眼睛,女人嗤笑一声,微微挑高半边眉毛:“明天下班记得时间,不要迟到。”
倪箐箐下达完最后的命令转身就往卧室走。
背影都透着一股笃定倪愿不会反抗的自信。
可她还没走到卧室门口,就听到身后那个从来只会“嗯”和“好的”的孩子说了三个字:“我不去。”
背对倪愿,倪箐箐深深吸了口气,可这口气吸得太久,死活是咽不下去了。
倪愿在倪箐箐转身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他想要躲,可过往的那些根深蒂固的习惯死死将他锁在原地,直到那只精美的青花瓷花瓶重重地砸在他的手臂然后“嘭”地一声巨响碎成一片片,他才反应过来。
倪箐箐一句话不说冷冷地瞪着倪愿,但这一回倪愿却没有妥协,而是毫不示弱地与她对视。
客厅里一时非常安静,空气里绷起一股紧张的气氛,倪愿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可他依旧不服输地对峙着。
无声的对峙持续了好几分钟,倪愿动了动手指,继而艰难却一字一顿地坚定道:“我出去了,明天我也不会去。”
他进门的时候没有换鞋,现在倒是方便了,他拉开门就走,没给倪箐箐追出来的时间。
房子隔音很好,关上门里面的动静丁点听不到,但即便听不到倪愿也可以想象里面的暴风骤雨。
家里那些重金买回来的古董花瓶壁画等怕是要遭殃了,倪愿轻轻笑了一声,竟然感觉到许久未曾有过的畅快。
对峙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放松下来,手臂上被花瓶砸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肿了,倪愿无所谓地甩了甩手臂,确定骨头没有问题就不再管了。
初秋的风难掩凉意,倪愿走了两步觉得有点凉,干脆叫了辆网约车。
四十分钟后,倪愿面色郁郁地坐在吧**酌。
这间酒吧距离学校远,不必担心被认出,从前被倪箐箐逼得紧了,或是想那人想得狠了,倪愿就来这里选择短暂的避世。
这儿的酒保也认得倪愿,每次他来,也不用吩咐,就给他一杯加了冰的Guinness。
说起来也是巧,倪愿第一次误打误撞地进来这间酒吧的时候遇见的就是这个酒保,那时候他带着点儿拘谨地站在吧台前认真研究酒水单,可他年年状元的学霸脑袋在这个时候显然是不够用的。
最后他站的时间久了,那酒保又迎来送往的,自然是猜到了他的为难,就过来询问他的口味,也得亏倪愿长得清秀养眼,让酒保多了许多耐心,细心地问他喜欢什么口味,又一一给他推荐。
那是倪愿头一回进去酒吧,也是头一回沾酒,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尝了一口Guinness后,那种从舌尖苦到心底的滋味太过熟悉,熟悉到让他一下子就习惯了这种老派人喜欢的味道。
倪愿一边独酌,一边四处看着回味违抗倪箐箐时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畅快。
过了一会,酒保又过来了,趴在吧台上问倪愿:“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从前过来,倪愿总是要事先找好借口给倪箐箐报备,并且不能太晚,往往九点不到他就要走了。
但现在已经是夜里三点了,酒吧也差不多到了收尾阶段,酒保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有事发生,他见过倪愿很多回了,不知什么时候就对这个不爱笑的男人存了些暧昧心思。
“空了。”私事倪愿是不愿意多说的,但这个酒保不错,他并不想拂人好意。
话说到这里,善察言观色的酒保也看出来眼前的人没看上自己,酒保有些失望,但也不至于到伤心的程度,转身倒了杯温水放到倪愿手边,正好是和啤酒杯摆在一处。
倪愿淡淡地道了声谢,转头看向舞台的方向,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就特么曹操——坐在舞台前面卡座里的那个人——那个漫不经心,眉眼昳丽的——正是他的从舌尖苦到心底的Guinness啊!
可慵懒地陷在沙发里,下个月就要订婚的Guinness,怀里居然还贴着个矫揉造作的小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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