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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哥马利公交车抵制事件3(2 / 2)

帕克再没有召开进一步的谈判会议,于是坚持抵制运动所带来的沉重压力就落在了蒙改联头上。他们已经打破了巴吞鲁日市的拼车时长纪录并且还在继续向前艰难跋涉。日常交通的混乱程度日渐改善,可是压力与疲劳也与日倶增。每一场弥撒大会都会鼓励参与者们再接再厉。弥撒大会的参与者以女性为主,为了鼓舞士气,发言人总会挑选几位走路上班的女性当成英雄人物大加宣扬。有一位比较保守的牧师告诉众人,某天清晨他看到一群步行上班的女性。他声称她们的气质如此骄傲而又高贵,她们的步态“足以与任何一位女王相提并论”。同一位布道人还转述了一位老妇人告诉他的话:如果双脚撑不住了,她宁愿在地上爬行也决不乘坐公交车。还有一位布道人告诉人们,他努力想让另一位几乎人人都认识的老太太坐上公交车,但这位波拉德妈妈始终没有上车。牧师宣称他十分礼貌地向波拉德妈妈建议,她已经年老力衰,不必参与抵制运动,可是波拉德妈妈却十分干脆地拒绝了他的建议。他用波拉德妈妈不经意说出来的一句话来激励大家:“我的双脚确实很累,但我的灵魂是安宁的。”这句话成了抵制运动的经典名言。

金走上布道坛说道,他知道每个人都在担心圣诞购物怎么办。他建议大家彻底放弃购物,这样做既能支持抵制运动,又回归了圣诞节的本来意义。原本打算用来购物的款项应当分成三份,一份存入自己的储蓄账户,—份捐给慈善机构,第三份捐给蒙改联。如果他们非得去什么地方过节,那么他们应该去探访贫困户,或者去教堂,或者参加弥撒大会。只要恢复圣诞节的真正精神,人们就可以互赠经久不衰、多少金钱也买不到的礼物。

黑人圣诞购物数额的急剧下降使得蒙哥马利的商店业主皱起了眉头,但他们并没有特别惊慌。毕竟黑人消费额只占圣诞销售总额一小部分,而且消费额下降的影响效果也得到了大量商家的分担,单独某一家商店受到的冲击并不大。可是公交公司却得不到缓冲垫的保护。芝加哥母公司总部很快就收到了蒙哥马利分公司陷入财务困难的报告,几位当地经理以直白务实的语言表明了分公司正在面临的财政窘境。从抵制运动一开始他们就向记者们公开声明抵制行动的效力足足可以达到99%。如此泄气的言论使得蒙哥马利的政客们很不舒服,因为政客们向同一批记者通报有关情况时总是轻描淡写,尽量把运动的影响降到最低。1956年的第一个星期,蒙哥马利公交公司的经理们告诉三名市政专员,他们即将面临破产。白人根本没有行动起来弥补黑人乘客造成的损失,无论市长与白人公民理事会会如何敦促白人光顾公交车都无济于事,因为大多数白人市民自己都有车,不愿意自降身份地爬到公共汽车上去。因此公交公司要求市政府允许他们紧急加价。三位专员别无选择只好批准,但与此同时这些万事不离政治的老油条们也强烈感到一定要保证选民们不会将这件事怪罪到他们头上。

市政府批准公交车涨价之后过了三天,大约有一千二百人在蒙哥马利市礼堂参加了白人公民理事会组织的集会。首先发言的是从阿肯色州来的两位嘉宾,他们向到场人员传授了白人抵制运动的先进经验。在他们看来,白人发动的抵制运动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抵制运动。阿肯色州的理事会成员正在通力协作,针对那些被确定为反种族隔离积极分子的黑人发动全面制裁,切断信贷申请、物资供应、商品销售以及所有其他形式的经济支持。正当发言者挖苦某些胆小懦弱的阿肯色州商人害怕失去黑人顾客的时候,礼堂后面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我可是就连一个黑人顾客都没有!”蒙哥马利警务专员克莱德.塞勒斯一边说着一边昂首挺胸地从过道走上了讲台。原来保持安静的在场人员认出了他,立刻集体起立并报以长久不息的掌声。大会主持人赶紧将塞勒斯请上讲台并且将他介绍给了全体听众。他向人们保证自己永远都不会“拿着南方人与生俱来的权利交换一百张张黑人选票”。这番话赢得了雷鸣般的喝彩。接下来他当场宣誓加入了白人公民理事会,这一举动引发了一轮更加热烈的喝彩,并且将集会气氛推向了高潮。第二天《广告报头版刊登了塞勒斯与一名阿肯色州演讲者握手的大幅照片,标题是“塞勒斯在白人公民会谈现场赢得掌声”。报道声称他“出尽了风头”。

1956年1月8日,金老爹来到德克斯特教会布道。抵达蒙哥马利之后他才意识到儿子正在承受着几乎要令人崩溃的压力。抵制运动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交通主席鲁弗斯.刘易斯几乎已经把每一辆黑人自有车辆拉进了拼车系统——每辆车每天接送乘客在275人到350人之间——并且如果有车主想要退出拼车,他也找不到替代车辆。蒙改联的资金已经耗尽了,这意味着刘易斯不得不越来越依赖于好心与善意的扶持。弥撒大会振奋士气的功效也随着日复一日的艰辛抵抗而不断衰退。因此在老马丁.路德.金布道后的第二天,蒙改联领导人决定讲和。他们要求与塞勒斯以及其他两位市政府专员召开第四次谈判会议。这一次是弗莱德.格雷而不是金提出了新计划,这一点本身就相当于做出了寻求和解的姿态。格雷的法律陈述更是清楚表明蒙改联正在屈从于政府方面关于座位分区问题的技术性看法。他宣布蒙改联现在愿意做出重大让步:黑人将会主动填补位于车尾的空位,白人乘客则应向前移动填补前方空位。这就意味着在上下站人次较多的情况下黑人与白人乘客将要不断地自行实施种族隔离。在实际层面上,这一让步意味着几乎所有的座位腾换都将由黑人来完成。在一辆满员的公交车上,许多黑人乘客就算坐下来也不能放松。他们将被迫保持警醒,以便在车尾出现空座的时候起身填补。但至少他们不必站在空荡荡的白人座位预留区。当公交车司机预料到白人乘客将要上车时,他们也不必因为司机的命令而被迫起身腾出座位。

三位市政专员断然拒绝了新的提议。一方面他们提出了许多不着边际的技术细节问题,比方说乘客们可能因为谁应该起身的问题产生分歧。但更强大的反对原因源自政治与心理因素。根据新建议,白人乘客将不得不往前挪动以便填补前面的空座,同时给站在后面的黑人腾出空间。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法律从来没有要求白人为黑人腾挪位置。城市专员在白人专属座位的问题上寸步不让,他们认为这是种族隔离法律的必要条件。他们的立场原本就极为强硬,看到蒙改联示弱之后更是有恃无恐。

在接下来的蒙改联执行委员会会议上,各位委员们沮丧地承认,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搞清楚这场较量的本质。如果说公交车抵制运动曾经有可能通过恰当措辞达成最有利的妥协,那么从现在开始这样的可能性已经彻底破灭了。根据正式会议记录,委员会一致认为谈判已经破裂,抵制运动进入了长期相持阶段,对阵双方比拼的是“哪一方能坚持得更久或者将对手拖垮”。这样的全新战略形势对于蒙改联来说凶多吉少。面前的道路无非两条,要么继续坚守直到被迫投降,或者尝试发起一场豪赌来消解自身力量不断流失的不利局面,从而扭转步步后退的态势。讽刺的是,蒙哥马利黑人面临的战略劣势与1862年邦联势力的战场处境不无相似之处。罗伯特.E.李和“石墙”杰克逊当时正是通过一系列大胆的反击作战成为了南方的传奇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