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这野猪妖的说法,他不过修行了短短两年时间,就已能化形,这资质以“天纵奇才”四字形容也不为过。
但,在仔细观察过这野猪妖后,这野猪妖与奇才又是严重得不般配。
定有蹊跷!
红馥却也一时想不出,她只继续问道:“他是怎么教你的。”
野猪妖也不知红馥这话的用意,只能事无巨细道:“头开始,他先喂了我十天丹药。那丹药又腥又臭,我开始是不肯吃的。但,他的本事很大,不论我如何反抗,他都能卡住我喉咙,将那丹药灌入。”
“吃过药后,他就不再管我,只是跟着我。我也试图甩开他,但他对丛林很熟悉,在丛林里腾挪跳跃比那猴子还灵活,我怎么也甩不掉。我既打不过他又甩不掉他,只能由着他。所幸,除了逼我吃药,他并不逼我做其他事。”
“这样过了十天,我突然就能听懂人言了。我这才知道,那丹药虽不好吃,却是为了我好。所以后来他教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依言引日月精华入体,体内也渐渐生出灵力。”
红馥问道:“你只吃了十日丹药吗?”
“不止。”野猪妖忙摇头道,他忖度红馥对丹药有兴趣,解释得更详细了,“等我有了灵力后,他在教导我术法的同时,每隔一个月都要喂我吃十天丹药。而且,那些丹药并不相同。有时腥臭无比,有时则只有淡淡的腥味,有一次甚至能吃出点香甜味儿来。”
想来是根据野猪妖身体变化而随时调整配方,以适应变化。
红馥又问:“这药一直吃到现在?”
野猪妖又是一阵摇头,他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我化形后就不再吃那药了。”
担心红馥不信,他又立时补充:“一年前,我化形并不成功,当时,他就明显失望至极,从此出现的就少了。我开始还四处寻他,但他行踪诡秘,我在山林里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我后来猜他觉得我不堪大用,所以避而不见了。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去寻找为我破解的法子了。”
“消失了几个月后,大约在初夏时,他又出现了。他将我带来九州,住在一处别墅里。因为我面目特殊,还保留了许多野猪的特征,面部毛发太浓,我不便出门。他就安排我看了许多电视,让我从电视里学习各种生活技巧。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他突然告诉我,有法子可以让我光明正大的出去,哪怕终日生活在人群中不被人发现。”
红馥皱眉道:“附身秦仁就是他教你的法子?”
野猪妖呐呐道:“是。”
又突然抬头急忙分辨:“他告诉我,我化形失败一是因为我修行不够,二是因为我对凡人不熟悉。我若能附身在凡人身上,一来可借助于凡人修行,二来就可模仿凡人行事。再过几年后,我就可以修正我的失败处。”
红馥突然笑道:“这倒是个闻所未闻的法子,难为你如此信任他。”
野猪妖一怔,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的意思是,这法子不可能成功?”
红馥并不答他,又问道:“他教你的借助凡人修行,就是让你害人?”
这就是问到了曹清清的事上了。
野猪妖也不敢隐瞒,只是老实道:“他说人恨意能量最为激烈易得,最容易为我所用,怨憎会、求不得会使人心中怨恨至极。所以我才……才……做了那件事。”
曹清清之死虽不会令野猪妖反省后悔,但他也知这事并不是件能见人的事,想来在众神眼中也是桩罪行。
野猪妖将曹清清的事含糊一笔带过,又急急分辨:“我本意并不是逼死她,我只是想让她恨我而言。哪知道她脑子一时糊涂就从楼上跳了下去。”
世人都会为自己的错误找各种借口,妖鬼都不例外。
红馥本意也不是跟野猪妖辩论,又问道:“你还与那人约了什么时候相见?”
野猪妖再次摇头:“他来无影去无踪的,每每都是他来找我,我从不曾能找到他。”
这件事透出许多蹊跷来。
这样一个教人邪术的修行者无论如何看都不会是乐于助人,不求回报之人。他辛苦培养出这样一个野猪妖,必定是有用意的。
红馥正在沉吟时,耳边突然响起了费鞅的声音:“问问他,可曾教过如何化用这些恨意的术法。”
红馥不由地看了眼殷菲郁,殷菲郁此时正在奋笔疾书,并未有任何异样。
她回过头来,将费鞅的话问出口。
野猪妖却惊道:“还有这样的术法学吗?”
这回不用费鞅提醒,红馥也知道该怎么问了:“你不学这术法,又是如何用那被你激起的恨意?”
野猪妖一脸理所当然:“只要是我激出的恨意,自然就能为我所用啊。”
轮到红馥怔愣了,与同样震惊的殷菲郁对视一眼。
费鞅的提醒再次在红馥耳边响起:“让他想想,那人可在他身上动过什么手脚?”
红馥循循善诱:“那人有在你身下下了术法帮助你?还是曾教过你类似的术法,所以无需重新学习?又或者是他曾在你身上放了宝物帮助你修习?”
野猪妖攒眉蹙额地思索了好半晌才道:“我想起来了,他送我附身后的确跟我说过,让我放松识海禁止,他会在我身上留一道术法,说可以帮助我修习。”
红馥一惊,忙挥手施出一道法术。
野猪妖立时无声无息地垂下头,昏迷过去。
红馥疾步行至野猪妖身边,伸出右掌按在野猪妖头顶,一道清光渐渐亮起,裹住了野猪妖。
红馥分出一缕神魂探进野猪妖识海中。
野猪妖修为并不高,他的识海对于红馥而言如无人看守的禁地。
红馥轻易就进入了。
野猪妖的识海极为混杂,混沌无序,各色混色混在一起最终成了一片黯淡铅灰,但在这一片混乱中,有一道最猛烈的气息,可谓是如囊中之锥。
这道气息与野猪妖那混沌懵懂有云泥之别。这是一道最精纯的气息,而且竟有意识!在察觉到红馥的靠近时,那气息敛了光华往混杂识海中躲去。
但红馥既已发现了,又岂会这般轻易让它逃脱,径直分开混乱,直追而去。
那气息似是见无法躲过,只瑟缩在一处。等到红馥离得更近时,这看似无害的气息猛然爆出一阵烈烈火焰。
红馥一时不察,避退不及,被那烈焰燎着,神魂顿时激荡难安,痛楚异常。
可那烈焰竟似有种黏力,燎着之后裹挟住红馥神魂,是红馥难以全身而退。
好在这是一缕细小的气息,不能立时完全吞噬红馥这缕神魂。但,红馥也一时无法挣脱,只能不住地催动法力,释放更多神魂试图与那气息抗衡。
哪知那气息示弱之招一用再用,红馥每每感觉似是能压住它时,它却总能更强一分。
对于红馥而言,这僵持不下的时间拖的越长对她就越不利。
殷菲郁先是安静地在一旁看着红馥施术,看着看着就感觉出不对来。
她知道,红馥在探查他人识海时最忌讳被人打扰,一旦被扰,极易受伤。可,红馥神情却似正在遭受痛苦,这并不是正常反应。
殷菲郁有些着急,轻轻地喊了声:“师兄。”她不敢喊的太大声,怕惊扰了红馥。
而且,她知道师兄正在监控室里旁观这场审问,也知道监控的摄像头恰恰无法拍到红馥的神情。
师兄一定还没有发现异常!
费鞅没有给予回应。
殷菲郁的声音实在太小了,监控并没有能将她这小小的声音传过去。
殷菲郁心急如焚地等了数秒,耳边没有传来师兄熟悉的声音。
她猛地站起身,不敢大声说话惊扰,只能走至摄像头近前,不住地无声打手势。
看着屏幕上那个一脸焦急的小姑娘,费鞅心下一沉。
片刻后,费鞅出现在审讯室门口。
手在按上门把手之时,费鞅陡然停止了动作。他最终没有打开那扇门,只是以术法进入了审讯室。
殷菲郁看见费鞅心中大定,忙轻手轻脚地奔至费鞅面前,一面指了指红馥,一面近乎耳语般快速而简洁地讲诉了事情。
费鞅在顺着殷菲郁所指看见红馥时,就是发生了何事。
他几步走至红馥身边,一掌挥出,按在红馥掌上,片刻后他又伸出另一掌从下往上一挑,分开了红馥与野猪妖。
平时那红润妩媚的脸此时已是苍白虚弱,红馥有些不稳地摇晃了一下,殷菲郁急忙从身后托住她。
大半身重量都依靠在殷菲郁身上,红馥勉力笑道:“终日打雁,终是被雁啄了。”
殷菲郁忙道:“红姐,我扶你去竹楼歇息一下吧。”
垂在身侧的手勉强摇了摇,道:“等一会儿。”
她看了看还在昏睡的野猪妖,方对费鞅道:“师兄,他……”
费鞅一摆手,打断了红馥的话:“你不必说了,我已知了。你扶她去休息,这边的事我来收场。”
这后一句显然是对殷菲郁说的。
殷菲郁也不多话,只低低应了声,扶着红馥走了。
费鞅这才看向昏迷的野猪妖,目光刹那就变得锐利如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