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够预料战争,包括开始,包括结束。
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打响了,令人措手不及,沿着风的轨迹,乱舞翩跹,困于死水之间。
也许那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晚餐时间,灯光明灭,家人在餐桌上一片温馨,其乐融融,父亲架着眼镜,看着报纸,母亲在不断为孩子夹菜,孩子叽叽喳喳像只快活的小鸟。窗外却不知为何传来遥远的炮火声,冰冷而不和谐。
战争就这么开始了,不给人留下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从酷热的夏开始,经过枯败的秋,漫长而肃杀的冬,并不具有生机的春——那些花草树木,早就在随手丢下的炸弹里化为灰烬。然后,又是一个残忍的夏天……
他无声无息地穿过似乎无人把守的树林,面前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罕见的鸟儿停息在河边的绿树上,这是一棵同样罕见的树,树干笔直粗壮,树冠茂密葱绿,没有因为战争而缺胳膊短腿。在这里,一片静谧,只听得见鸟儿清冽的歌声,或是风轻盈的吟诵,没有手枪上膛的声音,没有炮弹炸裂的声音,也没有自己发出的他人发出的为自己为他人的哀嚎。
他刻意放轻步伐走向河边,在河边绿树下驻足,张望一番没有人,他才小心翼翼地脱下军帽,拆下肩上的三颗耀眼的星星,褪下军服。他一丝不挂地淌进水里,就像虔诚的信徒走向神池。
这个夏天真的很炎热,热到苟延残喘的知了发出最后的呜咽。而水很凉,凉到可以让人为了它走向死亡,比如他。
这是一条界河,敌我双方驻扎在河的两岸,西岸是他孝忠的英格兰,东岸是他的头号敌人德意志。双方已经在此驻扎多日了,也许没多久这条清澈的河就会被鲜血浸染,这只鸟儿就会飞向远方,这棵树就会留下永恒的伤疤。这都是也许,起码现在,它是干净的,一如十年前的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