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一为过,再为涉,三而弗改,灭其顶。”
杨佑安自当年出长安城开始,先是拒绝赴任齐州而下踏江湖,再是擅自调动兵马征讨突厥,接着是在太子册封大典上飞剑入皇宫,如今又自作主张杀掉辽东郡守取而代之,皇帝对他其实早已忍无可忍,况且如今皇太后赵芷莫名“失踪”,杨耀坤便再也没有忌惮,不出众人所料地夺了杨佑安的爵位并对他下了死诏。
诏书一下,这皇室两兄弟便算是公然决裂,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昔日的齐王爷只怕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辽东郡中连符离现在都臣服于杨佑安,那谁还敢去动他?而且皇帝身边官员惫懒,更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忙搅合这片浑水。消息传开,倒是有些江湖人士跃跃欲试,但在听别人添油加醋地讲了讲杨佑安的所作所为后,便也都缩回去了。
杨佑安听闻自己备下了死诏的消息时,正与裴寒音在城外的河滩旁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只对那个李奕年派来告知他消息的小吏淡淡道了句:“知道了。”
小吏点点头,识趣儿地退去,杨佑安弯腰捡起脚下的一块儿石子,斜斜扔入河水中打了一连串水漂,杨佑安接着叉着腰嘿嘿一乐,转头问裴寒音会不会。
裴寒音冷漠瞟了他一眼,却是问道:“你已是被钦点的死罪之人,当真不在乎?”
杨佑安眼里仍有笑意,弯腰又拾起一个石子扔入河水中,说道:“要说一点儿不在乎,那是假的,此诏一下,我不仅失去了王爷的身份,也不能再轻易地回到长安城。可若说是很在乎,那也是假的,我早知会有这一日的到来,所以并不感到惊奇,某种意义上来说,倒像是放下了心里的一桩事。”
裴寒音浅淡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后又问道:“你如此愈发明目张胆地对抗朝廷,真不怕又千军万马来取你性命?”
“千军万马?”杨佑安对着河面哈哈笑道:“他杨耀坤若是有千军万马,还是先考虑考虑如何对付蓝家吧,广陵是真真切切地要叛,辽东易主之后不仍是属于北燕版图么?他应该没有傻到为了杀我一人而把整个辽东搅乱。”
“况且……”杨佑安摸了摸下巴继续道:“他若真派兵来此,我倒乐得相应,正好亲眼瞧瞧辽东铁骑的战斗力,心里也能有个底。”
裴寒音垂了垂眼睛,不再说话,杨佑安揉着手里的两个石子,搓净上面的泥土后,递给裴寒音一个,孩子气地说道:“比一下比一下,看谁打出来的水花多。”
裴寒音自然不会伸手去接,杨佑安便不要脸皮地硬塞在他手里,聒噪地给他讲着技巧,什么石子儿入水要平啊,什么力道向前啊之类的,但还没等他讲完,裴寒音极不给面子地把手腕轻轻一抬,那石子便飞了个弧线咕咚落入水中,砸下一个水花后就沉寂在水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