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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2 / 2)

“他?”芮忱母亲嗤笑一声,“竟然说别管了,这不是什么弯路子,以后能给国家和人民做贡献就行。什么人啊!”

这话一出,两位老人家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振华的话不无道理。齐骧这孩子不错,但可能因为家里的缘故,活得吃力。芮忱真要跟他在一块儿,也不是不行,可不能玩玩就过了。”外公过了很久以后说,“他不是要死要活的人,但齐骧是。”

——但齐骧是。听到这句话,齐骧想,为什么老先生会这么说?明明他们没见过几次面,说的话也很少。

齐骧忽然想起上回姑姑给他办出院手续的时候提起过,说齐骧是好命,芮忱家里不计较孩子受了伤,但他们家不能就这么受惠,穷人也要有穷人的骨气,齐骧的爸爸和芮忱家里人好说歹说,无论如何也塞了一千元钱。

也许芮忱的外公和他的爸爸谈过,不知那个时候,爸爸说了些什么。

芮忱吃过夜宵,胃里暖融融的,刷牙洗漱之后心满意足地爬进被窝里睡觉。他在床上找了找,将压在泰迪熊下边的那本死活题拿起来看,熊则夹在胳膊底下。

书看得不上心,瞥见齐骧洗漱回来,芮忱立即把熊给丢到角落里,往床里面移。

“你睡里面?”齐骧看起来不太专注,不知在想些什么,见状问道。

芮忱奇怪,问道:“一起睡还是分开睡?”

他想了想,说:“还是分开睡吧,我担心晚上抢了你的被子。”

“这样……”芮忱扁了扁嘴巴,也不是很在意,钻进另一床被子里,“我睡里面吧。”

“我关灯了?”听到芮忱嗯了一声,齐骧钻进被窝里,关上灯,脱掉外套时,上面的纤维起了静电,噼里啪啦作响,还看到了花火。

芮忱大概觉得有趣,笑起来,问:“对了,你跟你爸爸说你到我家来住了吗?过了一天了,他没找你?”

齐骧躺下来,轻描淡写地说:“我跟他提过我要去长沙的同学家住,他没在意,后来我也不说了。他大概以为我在长沙吧。”

“这样……”芮忱思忖片刻,道,“不说就不说呗。不过我觉得初五你还是回一趟你姑姑家?你爸爸是那时候来吗?”

尽管心里有很多不情愿,但齐骧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他说:“是有些东西放在我姑姑那里,初五正好过去拿。”

芮忱打着呵欠,没有精神再和他说话,道晚安的话语也是轻轻的,如同初生的羊羔一样软糯。齐骧却睡不着。他在黑暗里看了芮忱一会儿,不确定他是否已经睡着了,尝试着叫了他一声。

“嗯?”芮忱的声音很虚,像是梦呓。

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听得真切,毕竟齐骧自己也是不确定的。他舔了一下嘴唇,柔声道:“要是我们没考上同一所大学——因为你成绩一直都比我好,到时候我们就各自填志愿吧?”

“为什么?”芮忱一下子清醒过来。

齐骧吃了一惊,被问得心里不踏实,犹豫道:“这不是闹着玩的。人当然要往高处走。如果你的分数能上最好的学校,你却没填,要怎么跟你家里人交代呢?”

芮忱轻轻地哼了一声,说:“不用解释,他们心里清楚。”

闻言齐骧呆住,原来他和他的家人竟然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表面上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怎么会这样……

“要是这样,你更不能迁就我了。”齐骧皱眉道,“分开读书又没什么。大家都是男人,依附来依附去的像什么话?你家人那么疼你,你要是为了我,辜负他们的期望,这让我以后怎么在他们的面前抬头?”

黑暗里,芮忱的呼吸一下子起伏得很厉害。

齐骧看不到他的表情,心底慌张起来,手伸到芮忱的被子里握住他的手,低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芮忱开口时,声音平稳得很,语调却是缓慢的,“你不会考不上的,所以没必要说这样的话。”

这其实不是芮忱一开始想说的,齐骧能够听得出来。他本可以像他一样,说咄咄逼人的话,齐骧在他先前的咬牙切齿里,已经猜得到他可以说的那些措辞——他有的是口实。可是芮忱没有说,正因为没有说,齐骧忽然为自己的出言不逊和芮忱的忍耐宽容而感到头痛难当。心里太沉,齐骧说不出话来。

“万一……”他忐忑道。

只是两个字,芮忱的耐心恐怕到了极限。他突然掀开自己的被子,钻到齐骧这边来,用力地把他抱紧。

齐骧怔住,一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半晌才讷讷地叫了一声:“芮忱?”

“万一我们考不到一起,你不想一起读就不一起读。”他扣紧了臂弯,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吐口而出,终究却变成了安慰和鼓励的话,“但是你要有信心。你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别因为你家人那样说你,你就真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没什么好紧张焦虑的,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话说到这一句,似乎一下子全变了音节,他哽咽了。齐骧呆呆地听着,不敢开口再让芮忱多说一句话。他的喉咙好像被堵住了,眼眶很热,以至于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在芮忱热得发烫的怀里,齐骧突然明白了老先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恐怕就是要死要活的人。如果没有了芮忱,他要怎么办?可不就是要死要活吗?

好像是用掉了剩下的力气,才说了那番话,芮忱安抚过齐骧,两个人相拥而眠。醒来以后,芮忱的手臂有些发麻,他怔怔地坐在被窝里,回想自己跟齐骧说的话。

他记得齐骧跟他说过,希望每天都能见到他,希望想要见面的时候马上就能见到。是他忘记了吗?芮忱问不出口,他怕一开口,疑问变成质问。

他怎么能质问齐骧?哪怕是重一些的话,他也不愿意跟齐骧说的。想到这里,芮忱的呼吸有些困难,他皱着眉头,只觉得房间里的空调失去作用了,冷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芮忱抚了抚手臂,转念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他也应该对齐骧有信心。怎么会有万一,他创造一万不就好了?芮忱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挥开那些扰人的心绪,看看桌上的闹钟,把齐骧叫起来。

齐骧的眉头皱了一下,先是把他的手挥开,但蓦然睁开眼,忙不迭地把芮忱拉下来,一下子抱进了怀里。

芮忱被他的举动弄得愣了一愣,失笑道:“该起床了。”

过了好一阵子,齐骧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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