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顾宣的脸色就变得十分微妙了,她苦着脸摇头,语气颇为沉重:“我这么说吧,我那弟弟进学到现在,别说做文章了,连那四书五经上头的字都还没认齐全呢!”
温婉儿闻言愕然:“那……表哥现在怎么办?”
顾宣想到自幼好学却没有机会再进私塾的兄长,心情更差了:“还能怎么办?幸而家里现在倒还没沦落到要男丁去种地的日子,姚氏现在支使哥哥去打点家里的庶务,收租子什么的,都是哥哥在跑。”原本这收租子一项上,也还算有些进益,不过姚氏那样掉进钱眼子里的做派,自然是在银钱上把的牢牢的,顾礼要攒银子,也攒不了多少。
温婉儿长长地叹了口气:“那表哥待在乡下,岂不是要被那姚氏活活耽误了?”
顾宣蹙着眉:“……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温婉儿沉思了半晌,忽地问道:“能不能让表哥进京来?表妹也知道,爹娘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出了嫁之后,家里也没了支撑门户的人。若是姨父那边愿意,不如让表哥过继到温家来,别的不说,这供表哥读书,温家还是供得起的。”
顾宣闻言惊讶不已,她知道舅舅舅母离开南淮的时候,自己还没有表哥,可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舅舅家里还是没有男丁。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哥哥若是真的能过继到温家,那可是走了大运气,这顾家家里一片混乱,若是自己的父亲能管事还好,可惜顾成章早就被姚氏给管得死死的,一点主意也拿不了。
顾礼再有天分,也敌不过姚氏那一重长辈身份,更加敌不过姚氏那泼辣不要脸面的作风。这个年月,宗族最大,有时候甚至比朝廷还要紧,官员的孝道也十分重要。姚氏那脾气,与她闹一场,不死估计也得脱层皮,顾礼的前程就算是不用想了。
现在天上掉下来一个绝好的脱离之法,顾宣立刻就下了决心:“这法子好!”
温婉儿似乎还有疑虑:“可是……姨父,会愿意吗?”
“表姐有所不知,我们家的事情,爹爹可说不上话。大事小情,一概都是姚氏一个人说了算。”顾宣解释了一句,“所以,只要姚氏点了头,这事就算成了。”
“那……姚氏,会肯吗?她会盼着表哥好?族里也听她的?”说起把表哥这么聪明的人过继到自己的家里来,温婉儿自然是一万个乐意,她的问题又快又急,显然是真的在考虑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族里现在已经不怎么管我们家了,姚氏那性子,是个能撒泼打滚的主儿,她这恶名在外,谁个敢来惹事?都是避之不及。何况我看那族老们,也不是眼光长远的,若真是知道哥哥这样天分难得,就该压着姚氏让哥哥接着进学才是,可是他们竟没有这样做,显见得是没见识的。哥哥过继出去了,他们也未必会觉得心疼。”顾宣一口气说完,才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温婉儿闻言连连点头,的确,顾家那群族老们真要珍惜顾礼这棵能读书的苗子,顾礼也不至于连私塾也进不了,顾氏一族这关好过:“那姚氏那头……”
“这就更好办了,表姐可知道,姚氏为什么要把我嫁给老鳏夫作填房?”
“为什么?”
顾宣冷笑一声,把姚氏打算攒银子为顾祥向周员外家提亲的事儿给说了出来,直把温婉儿听得目瞪口呆:“她怎么会相信这个?这明显就是周员外家的拒绝之辞……”
“谁知道呢?或许是傻罢。”
顾宣也十分不屑,这姚氏刻薄人的时候精明,可是在所有关于顾祥的事情上就活像个傻子。她看自己的儿子那是千般万般好,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儿子不配娶周员外的女儿?所以在得了周员外家开口要一千两聘礼的要求之后,完全没有想到人家这是在婉转拒绝,只是卯着劲儿要凑够这一千两聘礼。
“表妹的意思是,只要咱们给了这一千两,就能让姚氏松口过继表哥?”温婉儿在感叹过温氏的愚蠢之后,很快就领会到了顾宣说这话的意图所在。
“用不着一千两,姚氏卖我的时候,只想要五百两来着。”顾宣慢慢喝着手里的茶,“要我说,一开口只出三百两就行了,最后再勉为其难地加到五百两就好。”
“你呀,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温婉儿听了这话,笑个不住,拿食指点了点顾宣的额角,“那我回家告诉爹娘一声,寻个机会就找人回老家提一提这事儿。”
顾宣解决了这么一件大事之后,心情极佳,她把温婉儿送到廊下,方才回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