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好一会儿，面前的人都没出声。
不过也是，她一个哑巴，怎么出声。
“清玉殿大人没什么要说的，本尊就回去歇着了。”打了个呵欠，凌舜转身欲走，方旋身，就听见身后人往前走了几步，似乎要拉住她一般。
“别碰我！”凌舜敏捷地躲过她想要抓过来的手，右手掌心升起一簇火焰，点亮了她们四周，也照亮了她冷漠的脸。
“要说什么就快说，本尊没有时间和你耗。”
对面的人顿了顿，黑亮的眼眸微垂，好一会儿才展开嫩白的手心，那里静静躺着一小段白玉腰钩。
玉是上好的质地，上头雕了些云纹和火焰流纹，在灯火下流转时，好像是夕照时漂浮在上头的云朵烧起来一般。
凌舜盯着那东西看了一会儿，不明白她的用意在何处。
她慢慢抬手，在她手心灯火的照耀下，慢慢写道：白日里望见你的腰钩断了一角，这是新采出的玉石雕琢的。
凌舜不知道她是如何能注意到自己封腰的腰钩断了一隅的。其实她根本没注意看她到底写了些什么，她的目光全都被她温软白皙的手心吸引了过去。
同样的掌心，连纹路和伸开的姿势都是一样的。
可惜这次，她给的是腰钩，并不是吃了会让人觉得甜腻的糖。
虽然掌心的纹路未变，可她的手变得修长，指骨也越来越分明。
她长大了。
“清玉殿大人的好意，本尊心领了。”
平静地望着她，凌舜觉得现下自己的心境好像长满印墙青苔幽然不波的古井一样。
深沉，寂静，甚至有些冷。
“但御火阁不至于穷酸到连一个腰钩都没有，本尊今日挂了缺口的腰钩，确是本尊做有不妥，多谢清玉殿大人提点，本尊会多加注意的。本尊有些累了，还请清玉殿大人移步，本尊想要歇息了。”
将她所有可能说的藉辞都堵得死了，凌舜熄了掌中灯火，转身关门，躺到自己榻上，拉上锦被闭上眼。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管门口杵着的人会如何。
***
第二日一早，天边还未大亮，她就被不断聒噪的大徒弟吵醒了。
“师尊。”
隔着一道火纹竹帘，大徒弟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像催魂符。
“时候不早了，您该去占律堂教授素子们门规了。”
凌舜抱着锦被把头埋到里面，嘟囔道，“让本尊再睡一会儿。”
“师尊，清玉殿大人早早就过去了，您若是现下还不过去，于理不合。”
大徒弟依旧尽职尽责地当她的贴身管事，碎碎念道，“阁中长老们也发话了，说您不能再因为此等小事而丢了御火阁的脸面了。若您再不起身，徒儿就要冒犯，掀您被子了。”
“什么叫再丢脸，本尊难道丢了很多次脸么！”听见大徒弟的这话，凌舜不忿反驳，掀开锦被坐起身，气道。
“这些徒儿不知，师尊您可去问询长老们。不过既然师尊您起身了，还请梳洗。”
大徒弟在这些事上一点儿也不尽人情，叽里呱啦又说了一大堆话，就叫几个负责洒扫的女侍进来，替她梳洗更衣。
“那个，是怎么来的？”
穿上象征着煜照殿身分的焰纹织锦暗红衣袍，低头整理衣襟时，忽然望见女侍手里拿了一小块晶莹剔透造型别致的白玉腰钩，她怔了片刻，皱眉问道。
“回大人，这是今早由御金阁那里送来的。说是清玉殿大人吩咐，诸位掌殿大人挑选素子时辛苦了，所以御金阁就送了诸位掌殿大人，每人一块玉腰钩。”
“她倒是大方。”
凌舜眉梢略动，明白了那人的用意。
独送她一人，她是不收的，但以这样的名头送她，她就是不想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伸手取来那一小块白玉腰钩，在手心里把玩了片刻，玉的温润质地立即像化在掌心一般，微热，透着让她温暖的气息。
这竟然是蕴了火形之气的玉，长久戴在身上，可以温养她体内的气息。
凌舜心中五味杂陈，抬头问道，“清玉殿大人送给所有掌殿的，都如这块一般么？”
大徒弟疑惑接话道，“师尊，她一个女侍怎么会清楚，您要是想问，直接问清玉殿大人便是。”
“你师尊若是想问她，还至于问你们么？”
给了不识趣的大徒弟一个眼刀，凌舜将那枚玉腰钩贴身收好，挥袖道，“带本尊去占律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