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随口一说要将旧时用过的笔记找出来, 但却没有想过真的要给哪吒补课之类的事,最多不过是拿着笔记回忆一下基础知识,给九妹和那两个挂着的葫芦做点科普。
这活儿我还挺熟,从前在上清祖师洞府时, 师父一进入长期闭关, 我就会被师公拎走照看。
虽然我好像时至今日都不知道上清祖师他老人家为何对我另眼相看, 不过当时洞府中的师伯师叔们人都很好, 我从未遭遇过羡慕嫉妒恨之类的恩怨。
……可能是因为跟着师公混其实并不是个简单轻松的活儿吧。
当年的我还未放弃修行问道,认真——或者说较真的劲头可是如今的十数倍。师公一贯负责三清洞府的公开大课, 我像个助教一样十分主动地为师公准备了教材,倒也得到了师公的摸头称赞……可惜并没有派上什么用处。
像三清这般人物讲课都非常随性,想到哪里讲到哪里,按部就班的课本教材根本用不上。
能长久留在洞府中的学生弟子们都悟性极好, 也不在乎课程顺序这点小事。
而这就苦了认认真真想要旁听学习,却发现说的什么一句都听不懂的我了。
我其实是不敢教哪吒的, 但教九妹和葫芦娃们了解一些基础入门知识倒还绰绰有余,于是果真从九妹那里找出了以前的笔记, 立刻发现了极为严重的问题。
因为当初听不懂,虽然姑且都记了下来,但本来讲课的顺序就不定,笔记更加混乱。
这可真是……要用这份笔记做教材来讲课, 得先把内容捋一遍才行。
因我最不缺空闲的时间, 这份自己招来的工作倒是并不难熬。
只是不知是不是照旧的运气不佳……
翌日一早, 我醒来便觉得头晕口渴, 四肢略有些无力。
少年无奈地扶我起来喝水,用手背贴了贴我的额头,没好气地叹道:“你果然受了春寒!”
这话说得,似乎我昨天故意说谎诓了他似的。天地良心,我昨天还好端端的,怎么能料到一晚上过去就发起了低热呢?
我放下水碗用无辜的眼神看过去,但这一招用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似乎就不太管用了。
哪吒把所有能做垫子的衣物布料统统找出来堆作一团,将我按了进去。
“哎哎哎……低热罢了!”
“罢不罢了不是一个病人说了算的。”他说道,“我去将九妹找回来,在我回来之前,你在屋里好好歇着不许乱跑。”
只是稍微受寒真的不严重,上一回那一遭重病里头的原因可不只有淋雨受寒一个因素,还包括了譬如摔成瘫痪,水土不服?
——总之,我真没有脆弱到需要如此谨慎的程度。
可少年在这事上一向强硬得很,丝毫不听我的争辩,反倒眉梢一挑:“知道你还有力气乱跑,这才嘱咐你不准乱跑,听懂了吗?”
“……好。”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又还能如何呢。
目送哪吒出门,我乖乖躺倒在衣物叠作堆的床垫里,双手十指交错安分地叠在腹部,假装自己是个再乖巧不过的睡美人。
躺了一会儿,我抬起手,仔细摸了摸额头,可能因为发烧的正是自己,不怎么能摸出究竟有没有发烧。
我不认为这一回的身体不适又是受寒所致。
这是我真心所想,虽然并没有什么根据……不过就算是其他的原因,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即便有所征兆亦无计可施,只有耐心等候。
…………
哪吒将一大早不知上哪里去玩耍的九妹揪了回来,九妹却是在检查病情之后,立即与我站在了同一阵线。
“就这样这么点小小的风寒不适还要严阵以对,反而是看不起人了!”
她不敢和哪吒呛声,只敢在哪吒出门后才向我抱怨。
“除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哪有这么点小病就能要人命的,即便凡人脆弱,可会因这样一点不适就丢了性命的,早就泡在药罐子里精心养着了!”
九妹一边将调了草药的碗递给我,一边道:“姐姐真的身子不适吗?我瞧着实在不像生了病,倘若真有不适,还有可能是劳累所致。”
我接过药汁一口饮尽,喝了点清水冲淡口中纯天然的苦涩之味,放空眼神对九妹虚弱一笑。
劳累过度这四个字,闲着什么都不做的我实在说不出口啊。
九妹:“……那、那就当作病了吧!”
最后当作略感风寒处理,被按在屋里休息了几日便算痊愈了。
等终于得到哪吒允许放出屋来,我已将笔记的事情忘了七七,还是路过悬挂的葫芦们时两个小童子提了一句才想起来。
葫芦童子们颇为不好意思。
“这位姐姐可否为我们说些……常识?我们兄弟一出生便在这山里,从未有人与我们说过外面的事情。”
将葫芦种子带到山里的那位老人没有给他们留下知识。
考虑到他们是为了在凡间镇邪而生,凡间数百年转眼即过,哪怕留下只言片语关于世间之事,也很快就会过时吧。
然而人世间的故事我亦并非亲身体验者。
“若是修炼的常识,我倒可以为你们讲解一些,但这世间之事我亦说不出来。”
黄、青葫芦娃挂在树上对望一眼,同时朝我看过来。
“没关系的!大姐姐你给我们说说吧!”
想来他们长着孩童的外貌,的确与孩童一样具有对外界事物的好奇心,而又碍于生来的使命感,不会主动踏出山涧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