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的夜风卷着冰碴子,刮过滇南鬼哭林七扭八歪的瘴木。
勐泐土司岩罕裹着虎皮大氅,脖颈上的银项圈结了层血霜,十二枚铃铛早被冻成哑巴,他盯着篝火堆里半只烤焦的穿山甲,听见自己肚肠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声响。
“阿爸,大祭司说...“小女儿玉罕捧着个豁口陶碗,里头晃荡的浑水映出她凹陷的眼窝,“林子里最后三窝蚂蚁卵,今早也挖尽了。“
岩罕的银刀鞘重重磕在树瘤上,惊起夜枭扑棱棱乱飞。
八百族人在林子里困了四十九天,秦军的铁蒺藜阵外三圈,连冬眠的蛇洞都灌了铅水。
他摸出贴身藏着的牛角卦,裂纹已经爬到“惊门“位——当年用九百活人祭炼的祖传法器,如今连卦象都透着死气。
自从魏合收服了马家之后,魏合就开始让马家配合大秦士兵开始深入树林。
土司要过自己春节,魏合偏偏不让他们过。
在马家的配合下,大秦士兵无往不利,连续剿灭了十几个土司。
而魏合的手段也非常狠辣,但凡有土司不服,魏合就会毫不留情,杀光他们。
封石和北野两人,魏合却没能救回来,因为魏合来的太晚了。
即便是苏婉儿和马家的人联手,也没能救活两人。
所以现在魏合的火气很大!
生气的魏合,自然就将怒气全都撒到了那些土司头上。
而今年的云南道非常反常,竟然下起了雪。
不仅是云南道,整个大秦都被冰雪覆盖,甚至北方的大雪,已经要没过大腿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朝廷已经启动了紧急预案,朝着各地发放了大量的棉衣棉裤和一些炭火,力保这个冬天不会冻死任何一个人。
可依旧有很多人冻死在家中。
身在云南道的魏合,还不知道北方发生的事,此刻魏合正带领着大秦士兵和马家,围攻土司。
“咻——“
破空声撕裂雪幕,一支缠着红绸的鸣镝箭,稳稳的射入了一棵大树上,箭尾坠着枚金镶玉的压胜钱,正面铸“岁岁平安“,背面刻着魏合的私印。
“土司大人年关吉祥!“林外传来戏谑的吆喝,伴着烤全羊的焦香飘进林子。
岩罕喉结滚动,他闻得出这是用苍山松枝慢火熏出的羊腿,混着十年女儿红的醇厚。
十八个马家汉子抬着朱漆食盒踏雪而来,领头的是个戴傩面的胖子,腰间银铃随着肥肉乱颤:“我家大人说了,大年三十见血光不吉利,特赠年货十担!“
话音未落,食盒齐齐掀盖,糯米饭的蒸汽混着火腿咸香轰然炸开。
饿绿了眼的族人刚要扑上去,岩罕的银刀已劈开最近的红漆木箱。
整扇火腿滚落雪地,皮下突然钻出密密麻麻的赤红甲虫,遇风即燃成幽蓝鬼火。
玉罕尖叫着扯开装糍粑的竹篓,雪白糯米里裹着上百条扭动的盲蛇。
“魏合!“岩罕的银刀劈断三根瘴木,毒汁溅在雪地上嗤嗤作响。
林外却飘来丝竹乐声,七十二盏孔明灯升上夜空,每盏灯下都悬着个油纸包,腊肉的香气比催情蛊还要命。
“接着玩啊土司大人。“魏合的声音从灯阵后传来,“灯里装着腊鹅、乳扇、雕梅酒,当然——“他顿了顿,“也可能藏着碎心蛊。“
岩罕的瞳孔缩成针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