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长公主的护甲叩在石桌上:“苏家祖训,嫡系子弟不得纳妾。”她凤眸扫过自家儿子涨红的脸,“盛儿,你说是不是?”
苏盛手中的青瓷盏“咔“地裂了道缝:“娘!我苏家何时…”话没说完被长公主拧住耳朵,镶宝护甲掐进他耳垂:“上月刚添的祖训,你这逆子竟敢忘?”
江颂宜倚着朱漆廊柱轻笑:“小侯爷真可怜,京中公子都能三妻四妾,偏你…”她故意拖长尾音,绯红裙裾扫过满地落英。
“谁说我不能!”苏盛拍案而起,玉冠上的红宝石撞在飞檐阴影里,“小爷明日就纳十个美婢!”
临川长公主的团扇“啪”地打在他后脑:“你敢!”转头对江颂宜笑得慈和:“颂宜啊,本宫新得了批蜀锦…”
“长公主,臣女告退。”江颂宜福了福身,拎着裙摆往六角凉亭去。苏绣百褶裙上的金线雀鸟随着步伐振翅,惊得苏盛喉结滚动:“其实若是…”
“大点声!”长公主揪着他耳朵转了个圈,“方才不是挺威风?”
苏盛盯着那抹绯红身影,声音轻得像柳絮:“若是她肯嫁…”后半句被穿堂风吹散,耳尖红得能滴血。
……
凉亭四周垂着月影纱,江卿芝正将冰镇杨梅推给江颂宜:“可是中暑了?脸色这般差。”
江颂宜倚着汉白玉栏杆,指尖还残留着卜卦后的灼痛。方才为江姝腹中死胎起卦,窥见的那团黑雾仍在眼前萦绕。她捻起颗杨梅,忽然瞥见拱桥上的雪色身影。
“师父!”她拎起裙摆追过去,绣鞋踩住裙角金线,险些扑进溪流里。这身织金妆花裙美则美矣,行走时却似拖着千斤锁链。
江卿芝端着解暑茶追来:“颂宜!那边是…”
“我去去就回!”江颂宜已踏上拱桥。桥栏雕着缠枝莲纹,溪水中映着那人背影——广袖流云,墨发未束,行走时如孤鹤掠过寒潭。
牡丹园的欢笑声随风飘来,此处却寂寥得能听见柳叶落水声。江颂宜追到月洞门前,望着匾额上“枕流阁”三个字怔住。
“师父竟是兵部的人?”她摩挲着袖中铜钱。去岁太白山下初遇,那人分明说是赴京赶考的书生,怎会出现在长公主府禁地?
暮春的风掠过碧波,柳絮纷纷扬扬落在江颂宜的织金裙摆上。她攥着桥栏的指尖发白,目光扫过溪畔每一株垂柳——方才那抹雪色身影,竟如晨雾般消散无踪。
“师父…”她踮脚折向最高处的柳枝,鎏金护甲勾断嫩芽的瞬间,身后忽有冷梅香袭来。素白广袖拂过她腕间,玉雕般的五指虚虚拢住柳枝:“草木有灵,姑娘何苦折它性命?”
江颂宜猛然转身,发间金步摇扫过男子下颌。辛夷道一垂眸时,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翳,宛若冰裂纹瓷器上的一道墨痕。溪水将他雪色鹤氅映得波光粼粼,恍若谪仙踏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