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默然递过药盏,琥珀汤药映出姜雨音煞白的脸。
待她踉跄着跨出门槛,姜雪忽地抓住夫君衣袖:“你瞧她眼底那簇火……”
“暗卫在苏常枕下寻到此物。”
萧湛自袖中抖落半枚虎符,青铜缺口处还沾着漠北黄沙:“是真是假,且看今夜子时。”
暖阁里烛影摇红,苏常正举着无忧摘梁间灯笼。
小儿郎咯咯笑着扯他发冠,玉冠坠地时滚出颗红豆。
“这是……”姜雨音俯身欲拾,却被丈夫横抱而起。
苏常鼻尖蹭着她耳后红痣轻笑:“那年你在天水冷宫种的红豆,我偷藏了七年。”
若他此生能永展笑颜,妻儿绕膝共享天伦之乐,当是人间至幸。
“阿常当心些,无忧还小经不得磕碰。”
“娘子放心。”
苏常将骑坐在肩头的稚子扶稳,眼角笑意如春水初融:“为夫自幼习武,怎会护不住我们的麟儿?”
姜雨音闻言展颜:“倒是我糊涂了,夫君的踏雪无痕轻功当年可是名动江湖。”
白衣剑客将幼子揽入怀中,指尖拂过妻子鬓边碎发:“方才听宫人说,你与长公主叙过话了?”
素衣女子轻叹:“长姐比记忆中清减许多。往昔虽不亲近,却记得她是执掌玄甲军的铁血统率。今日重逢,竟似风中残烛般憔悴。”
“怎会如此?”
“说是产子落下的病根,兼之边关风沙侵体。”
姜雨音倚靠丈夫肩头,青丝垂落如瀑:“可我看首辅大人神色闪烁,恐另有隐情。罢了,他们既不愿言明,自有难处。”
苏常揽住妻子纤腰,望着怀中酣睡的稚子:“如今归返故国,待禀明圣上,我便辞去镇抚司职务,带你们隐居江南可好?”
“当真?”
姜雨音倏然抬首,秋水明眸泛起涟漪:“我总怕终有一日……”
“怕我像三年前那般不告而别?”
男子以指腹拭去佳人泪珠:“天地为鉴,此生若负妻儿,愿受万箭穿心之刑。”
“我要你长命百岁。”
素手掩住丈夫薄唇:“只要岁岁如今朝。”
七日后。
当皇甫烈带着漠北铁骑卷土重来时,城楼上惊鸿照影的绯红身影令他瞳孔骤缩。
那个传闻中油尽灯枯的女人竟未着甲胄,云纹广袖在朔风中猎猎翻飞。
“好个姜雪!”
异族亲王挽起玄铁弓,三支雕翎箭破空而去。
明知伤不了那位曾单骑破阵的女战神,却仍被激得血脉偾张——越是桀骜的凤凰,越能勾起他驯服这匹烈马的欲望。
城楼上玄衣女子旋身避开漫天箭雨,衣袂翻飞间稳稳落在垛口。
素手轻抬,八百玄甲卫齐声高喝震彻云霄,字字句句直指敌阵中金甲将领的隐秘私事。
银甲将领攥着缰绳的指节泛白,战盔下棱角分明的面容笼着寒霜。
副将驱马上前低语:“陛下,是否要……”
“急什么?”
皇甫尚抬手制止,鹰目紧锁城头身影:“当阳城固若金汤,不如先看这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