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不明白!”百里如墨抓着她的手,低吼道:“你永远都只需做个长不大的小孩子!那些事情,我不需要你去考虑,更不需要你去为我而考虑!”
“但我就是明白啊!”百里令月别着脸,固执回道:“父皇就快要死了!而等他死了之后,这宫中我们就再也没有亲人了!父皇有很多的嫔妃贵人、有很多的皇子公主,但他们都与我和皇兄无关!既然这样的话,这大燕皇宫又怎可能再容得下我们呢?我们早就没有所谓的‘家’了!”
“令月……”百里如墨瞳孔晃动,慢慢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少女会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天真懵懂的妹妹,于是问道:“这些话,你到底都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没有人会告诉我这些事情。皇兄你难道忘记了吗?咱们这座淑云宫,除了那几个从小陪伴在我们身边的下人之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人登门造访过了。”百里令月说,红了眼眶:“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皇兄,你不可能永远都那样护着我的。”
百里如墨表情一滞,缓缓放开了抓着自己妹妹的手,也许这一刻他才突然明白,面前的奈安公主其实真的已经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吵吵嚷嚷着要他帮忙从宫外带回礼物和玩具的小孩子,她也会睁开眼去观察这个世界、然后体会人间冷暖、领悟是非道理。他不可能永远都瞒着她、护着她,尽管他很想这样做,尽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她继续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像只漂亮的金丝雀般生活在这大燕皇宫之中……
“听我说,令月,皇兄我……”
“不必跟我说。”百里令月打断了他的话,缓缓转身:“既然一开始,皇兄你就不打算告诉我那些事情,那现在告诉我又还有何意义呢?”
“我们是家人,这个世界上唯一还活着的家人,我们之间本该无所保留才对。”她说,背对着百里如墨,抬手擦了擦眼角:“但我已经看不见你的影子了啊,哥哥。你总是这样笑着,可又有哪些时候,你是真的在觉得开心呢?我真的已经看不懂你了啊。”
百里如墨心脏一疼,他怔怔低头,这时候他又想起了那个女人之前对他说过的话——“或许那个少年说得很对,百里如墨,你伪装成另一个人太久了,已经找不回自己原本的样子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对自己的妹妹说些什么,但苦涩已经填满了喉咙,令他无法发声。
……
……
百里令月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发现林白初已经离开了。
桌上用镇纸压着一张信纸,百里令月拾起,少年的字迹梳朗流美,一笔一划总是严谨工整,一丝不苟得如同他的作风为人。
“
奈安公主亲启:
因心忧吾弟之下落,故今此不辞而别,实属万分抱歉。救助之恩,铭记于心,若他日还能再见,必亲力以报。
秦书《殷》有诗云——北国有凤,其名为泽。南国有凰,其名为桓。泽鸣于北峰之崖,桓啼于南海之滨。思隔万里,音犹合鸣。朝闻彼声,夕可死也。一朝相遇,沧海化田。
白初乃修道之人,常处寒山十二观,静读人间三千书。世间万理,知之甚多。然纸理终浅,犹不懂道。但白初心想,若天下有道,定也有你。
林白初
”
……
百里令月攥着那封信纸,攥得指节泛白。深埋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片刻之后,有晶莹的水滴落在宣纸之上,那工整的墨迹便晕染开来,显出模糊朦胧。
她又突然笑了笑,低声自语:“我也很高兴与你相遇啊,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