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终于捕捉到了老板的目光,便微微向他招了招手,跟进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房间。
“有什么事?”那人尾随着来到楼梯口,问道。“你不跟大伙一块儿乐乐?他们一定高兴,个个都会很高兴。”
老骆驼烦躁地摇了摇头,低声悦:“他在这儿吗?”
“不在。”那人回答。
“也没有张胖子的消息?”老骆驼问。
“没有,”那人答道,他正是瘸子店老板,“非等到平安无事了,他不会出来活动。我敢肯定,那边查到线索了,只要他动一动,立刻就会把这档子事搞砸了。他一点没事,要不我也该听到他的消息了。我敢打赌,张胖子会办得稳稳当当的。那事就交给他了。”
“他今天晚上会来这儿吗?”老骆驼和先前一样,把这个“他”字说得特别重。
“你是指?”老板迟疑地问。
“嘘!”老骆驼说,“是啊。”
“肯定会来,”老板从表袋里掏出一块金表。“刚才我还以为他在这儿呢,你只要等十分钟,他准——”
“不,不,”老骆驼连声说道,他好像尽管很想见一见此人,又因为他不在而感到庆幸。“你告诉他,我来这儿找过他,叫他今天晚上一定到我那儿去。不,就说明天。既然他没在,那就明天好了。”
“好吧。”那人说,“没别的事了?”
“眼下没什么要说的了。”老骆驼说着往楼下走去。
“对方从扶手上探出头来,沙哑地低声说道,“现在做买卖正是时候。”
老板跟着老头儿打了个哈哈,回客人那边去了。左右无人,老骆驼脸上立刻恢复了先前那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他沉思了一会儿,叫了一辆出租马车,吩咐车夫开到贝丝勒尔草地去。他在张胖子家还有几百米的地方下了马车,徒步走完余下的一小段路。
老骆驼嘟嘟哝哝地敲了敲门。“要是这里头有什么鬼把戏的话,我也要从你这儿弄个明白,我的小妞,随你怎么机灵。”
开门的女人说阿朱在房间里。老骆驼蹑手蹑脚地走上楼,连问也没有问一声就走了进去。姑娘独自一人,蓬头散发地伏在桌子上。
“她在喝酒,”老骆驼冷漠地思忖着,“也许是有什么伤心事。”
老头儿这样思忖着,转身关上房门,这声音一下子把阿朱姑娘惊醒了。
她紧紧盯住老骆驼那张精明的面孔,问有没有什么消息,又听他把情况细细讲了一遍。事情讲完了,她一句话也没说,又像刚才那样趴在桌上,一言不发。
她烦躁地把蜡烛推到一边,有一两次,她神经质地换一下姿势,双脚沙沙地在地上蹭来蹭去,不过,也就是如此了。
趁着彼此无话可说的功夫,老骆驼的目光忐忑不安地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好像是要证实一下房间里的确没有张胖子已经偷偷溜回来的任何迹象。
这一番巡视显然使他感到满意,他咳嗽了三两声,千方百计地想打开话题,可姑娘根本不理他,只当他是个石头人。末了,他又作了一次尝试,搓了搓手,用最婉转的口气说:“你也该想想,眼下他在什么地方?”
姑娘**着,作出了某种只能听懂一半的答复,她说不上来,从她发出这种压抑的声音来看,她像是快哭出来了。
“还有那个孩子,”老骆驼瞪大眼睛,看了看她的表情。“可怜的小娃娃。丢在水沟里,你想想看。”
“那个孩子,”阿朱突然抬起头来,说道,“在哪儿也比在我们中间好。只要这事没有连累他,我巴不得他就躺在水沟里死掉,嫩生生的骨头烂在那儿。”
“哦!”老骆驼大吃一惊,喊道。
“嗳,就是这样,”姑娘迎着他那直愣愣的目光,回答说。“要是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他,我才高兴呢。有他在身边真叫我受不了。一看见他,我就恨我自己,也恨你们所有的人。”
“呸!”老骆驼轻蔑地说,“你喝醉了。”
“我醉了?”姑娘伤心地叫道,“可惜我没醉,这不是你的错。依着你的心思,你巴不得我一辈子不清醒,除了现在——怎么样,这种脾气你不喜欢?”
“是啊。”老犹太大怒,“不喜欢。”
“那就改改我的脾气啊。”姑娘回了一句,随即放声大笑。